把美好的时光挥洒在如歌的法院

    浙江泽大律师事务所 罗小平

    在人生步入不惑之年，我终于下定决心提出辞职的申请，结束了自己一直以来十分热爱、视为神圣的司法工作。这一举动相信对任何人而言都是具有转折意义的重大抉择。而我自知不是一个勇敢而有决断力的人。当我把自己办公室门口的形象牌默默取下，当我把曾经朝昔相伴的法袍小心翼翼地最后一次折叠好并上交，当我把个人书籍用单位里运送案卷的小推车在同事的帮助下推出办公室，我强装着笑脸跟他们说再见，但我的内心却是无比的崩溃和说不出的留恋。在这里我度过了人生最美好的时光，遇到了一批志同道合、亦师亦友的同事、朋友，已经记不清多少次法庭上密切协作、会议室里激烈讨论，灯光下撰写判决书和文章的场景。这一切都那么清晰在目，仿佛只在昨日，但自此竟将成为过去。这一刻竟无语凝噎。

    我是在2003年7月那个火热的日子里，由研究生毕业直接到临安法院报到的。那时单位现在的办公和审判大楼正在如火如荼地建造，老的办公楼还没有拆除。我分到了当时最为忙碌的民一庭担任书记员。由于书记员比较稀缺，我到了以后没有经过什么培训马上投入“战斗”。我清晰地记得我记录的第一个案件，是徐雷昶副院长（时为民一庭庭长）在会议室调解成功的一起案件。在那里我学到了法官主持调解案件的“黄金法则”，把原告、被告调解意见中的金额加起来取中间值，一般就八九不离十了。这一法则我在随后的工作中也经常援用，屡试不爽。那时工作电脑还不普及，大多数庭审笔录都还是手写完成。不过一开始对我挑战性最大的，还在于语言障碍带来的庭审记录困难。幸亏有审判员的“免费”翻译，有书记员之间的相互帮助，一份笔录连猜测带“脑补”，修改到最后指印盖的密密麻麻，总算勉强过关。书记员时期虽然紧张充实，往往下班后一个人回到房间打开电视看看就睡着了，但在这里我初步适应了这个新的“家庭”，为我以后的成长打下了基础。

    随后我来到昌化法庭工作近三年的时间（如果扣除在省高院借调的半年多，真正是两年出头些）。法庭比起机关里，案量没那么大，案件难度没那么高。在这里我开始独立办案，也度过了相对轻松、愉快的时光。可能是“出生牛犊不怕虎”的原因，刚开始办案积极性非常高，书本上的一些原理就敢直接拿来用，2007年因办案业绩较好，加上调研文章两次获国家级奖励，荣立个人三等功。不过我也在这里经历了法官生涯中第一个被上级法院改判的案件，也第一次有疑难案件提交院审判委员会讨论。此外，在乘坐班车上下班的路途中，同事们把这通常极为无聊的时间变成了有说有笑的案件讨论和段子竞赛时刻，在这春风拂面的氛围中，多少办案智慧集中迸发，而优秀甚至最佳段子手也在坊间诞生；同样难以忘记的还有：两次参加了法庭的夜间集中执行。每年山核桃采打前后，那些终年难见踪迹的被执行人，往往这个时候被堵在家里甚至被窝里。

    我在民二庭工作的时间最长，达五年有余。在这段时间里我真正形成自己独立的审判思维和办案风格，也经受了挑战和锻炼。一方面，是商事案件多且逐年递增，民二庭成为了临安法院的第一大审判庭。另一方面是案件的疑难复杂程度大，要么是事实层面，如民间借贷中的虚假陈述，要么是法律适用的纠结，如公司清算、保险票据纠纷。已经记不清多少个夜里为一个案件的即将到期和如何解决辗转反侧。不过在陈林森局长（时为民二庭庭长）等领导的把关和庭务会集体“会诊”下，很多时候感觉会随时喷发的“火山口”终究没有爆发。 在后期，我也不经意间经历了法官几乎不可避免的宿命：一个当事人的所谓前夫乘着酒意闯入家中威胁我，叫嚣着让我好看。在这起事件中我也充分感受到组织的温暖，第二天单位领导就约谈了当事人和她所谓的前夫，并依法给予了严惩。

    我离职前的最后一站是审判管理办公室。审管办是新设部门，加上自己没有在综合部门工作的经验，三年多的时间里，在沈徐萌副院长的指导下，终于勉强摸着石头趟过了河。

    逐个回忆我在法院的不同阶段，是想借此感谢给予我无私关心和帮助的在文中只能挂一漏万地指出的领导和同事。人到中年，放弃十几年来不断努力取得的还算不错的事业基础，实有多方面的动因。

    首要的也是非常现实的是家庭问题。妻子在杭州工作，并尽一人之力拉扯年幼的儿子，备极辛劳。每每周末团聚之时，看到妻子忙碌的身影，听到儿子欢悦的笑声，我顿感亏欠他们太久了。其次是随着中央依法治国方略的提出和法治环境的日益向好，年少时梦想过但最终因经济压力的考虑而没敢走上的律师道路重新浮上心头。时刻不敢忘记被我珍藏的2000年通过最后一次律师资格考试的证件。法官和律师之间的差别，往往被人们夸大为体制和江湖，但二者同为法律共同体的一员，有着共同的职业使命和思维，律师扮演好自己的职业角色，同样可以为国家的法律、司法做出应有的贡献。

    对于我的辞职，有人理解我、支持我，有人则非常不解。甚至在我去人社局领取同意我辞职的批复的路上，仍有友人发来短信，劝我再想一想，别冲动！无论如何都让我十分感动。必须再次感谢的是毛院长对我的宽容和成全，感谢一直以来的知遇和栽培！有领导如此，我的法官生涯足以！

    “富与贵是人之所欲也，不以其道得之，不处也”。我希望通过自己的努力，能够改善自己的经济状况，但我一定会坚持自己为人处世的本色和长期法官职业带来的良知，人生的后半程将带着朋友给我“善良、勤奋、精进”的勉励勇敢前行。